昔予为禾🎐

故纸陈说,一切皆可笑。

不结果的花,依然灿烂·第六十二章

第六十二章 

 

“原来一直以来都是我审错了题,总以为关于人生总会有很多个答案,这种题总需要分类讨论。可我见到了答案才知道,错误在我写下或字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,后面的每一个步骤都只是在把错误越滚越大——人生哪有什么答案,有标准答案的哪还是什么人生?” 

辞树最新的一条微博,被特关推送到了我面前。 

我看了看时间,然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——这都已经过了十多分钟了,我要这特关有何用。 

不过这不重要,看辞树的新微博才是最要紧的事。

我把这段文字来来回回反反复复看了几遍,心里有点不是滋味。

这一段话和他之前的风格有些不一样,我在脑子里搜刮了好一阵,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对。 

于是我就一直盯着看,想在每一个字的衔接间看出到底哪里不对。 

 

屏幕渐渐黯淡下去,辞树的这段文案也慢慢被吞噬了。 

我趴在桌上,等到它彻底消失在眼前了,才抬起头打量了一下四周。 

办公室里三个班的班主任都不在,一个女老师和徐老师在聊什么,听着是什么心理大课间的事儿。我记得初一的时候江老师为此很伤脑筋,当时好像是七中想要尝试这种模式,需要每个老师出一个心理游戏的点子,我还看他写过,从设置到流程,还有理论和作用啥的一堆,写完都有一千多个字,简直就是一篇小论文。 

后来也没落实过心理大课间这种活动,还以为“胎死腹中”了呢,看现在这个阵仗,似乎是七中要真正启动这个项目了。 

不过七中还真是这么个尿性,什么都要打算齐了才有大动作。这次酝酿了这么久,可能是要来一波狠的吧,可惜我是享受不到了。 

我又往徐老师那儿看了一眼,他手里拿着一张什么安排表一样的东西,我刚刚在江老师桌上好像也看到了,七中一成不变的表格底色,真挺无聊的。 

我又摁亮了手机,把辞树的新微博又看了一遍,正伸出食指打算点个赞,就听到那个女老师问了一句,“这女孩儿谁呀?不去上课吗?” 

手就这么顿在半空,我听到徐老师回她说,“江老师家的孩子。” 

“那她不上学吗?” 

我听到徐老师笑了一下,“我也不清楚。” 

“你不清楚吗?” 

徐老师好像有些忙,随口道,“是啊,毕竟是人家家里的事儿,咱也不好多问啊。” 

“呵呵,我这不是关心一句吗?” 

徐老师其实根本没别的意思,他的语气也挺正常的,也没有不耐烦什么的情绪,可那女老师看起来不太乐意了,我都不知道她哪来的脾气,估计她转过身去的表情也不会太好看,但这跟我没关系。 

我强忍住哼歌的冲动,给辞树点了个赞。 

 

快十一点了,江老师还没回来,我寻思班会也没必要开这么久吧,我都快饿死了,早上真就该听江老师的多吃一块红枣糕。 

趴桌上那么久也挺累的,我直起身给自己捏了捏腰又敲了敲脖子,声响引来了几个老师的目光,我也不避着,对徐老师笑了一下。 

徐老师也对我笑了笑,“江老师应该快回来了,他让你别……” 

“嗯,我等他。”我说着伸手从旁边的矮柜上的袋子里摸了包薯片出来,打开就往嘴里塞。 

 

江老师回来的时候我刚吃完,正愁垃圾扔哪呢,刚打算塞回零食袋里,就被他抓了个正着。 

“刚吃的吗?” 

我往他身后张望一下,没跟着学生,我就有些放心了,“昂。” 

江老师似笑非笑的,“那你不扔,还放回袋子里?” 

“这不是没见着垃圾桶吗?” 

江老师伸手把垃圾从我手上拿过去了,然后丢进了桌子下面的垃圾桶里。 

我就这么愣愣地看着他,然后指了指他身后示意他有学生找他,我顺便往里缩了缩身子,打算继续看一看辞树的微博。 

辞树的文字会让我安静下来,这是我最近晚上失眠的时候发现的,我自然甘之若饴。 

但是这次好像不管用了,辞树的文字的治愈力突然没那么有用了。 

 

来找江老师的不是别人,是他现在的课代表,一个叫许诺的女孩子。 

之前他在班里把我换下来之后就点名定的她,我现在装得再淡定也多少有些面对不了。 

我一边看手机一边偷瞄人家,我记得许诺之前个子没这么高的,好像脸也没这么圆,唉,我也记得她以前挺不喜欢我的,我也不知道她对我哪来的那么大意见,这会儿看她打量我的眼神也挺奇怪的,估计心里正在盘算什么,应该不会是什么好东西。 

人真的挺无聊的,我怎么总觉得她看我的眼神里有那么一些危机感,天地良心,我绝对不会跟她抢江老师课代表的位置的,真没必要拿这种眼神看我吧?怪渗人的。 

可能是她老往我这边看,江老师终于转头看了我一眼,我一脸无辜地和他对视,顺便把腿抬起来盘坐在椅子上,低下头继续玩手机,但心思全乱了,手都有些发抖。 

我心里突突的闹腾得厉害,我想我必须定下心想一下我到底应该怎么在这待下去了。 

 


豆腐在快要被我戳烂的时候江老师终于伸手拦下我,“……是不好吃?” 

我放下筷子,又拿起来扒拉了一口饭,咀嚼着含含糊糊地回答他,“也不是,就是它看着挺好玩的。” 

江老师哭笑不得的,“这是给你吃的。” 

“那也没说不能给我玩儿。” 

“啧,”江老师瞪我一眼,“那你玩完了都给我吃下去。” 

我拿起调羹舀了一勺豆腐渣放进嘴里,“那我不玩儿了。” 

江老师吃了几口饭,问我,“你今天上午都做什么了?” 

“玩手机,发呆,吃东西,”我喝了口汤,继续说,“本来想睡觉来着,但太吵了,没睡着,索性就想了想最近这日子要怎么过。” 

江老师看着我,“什么?” 

我直接把碗端起来,一口气喝完了汤,放下碗才说,“……也没啥,我就是还需要习惯一下,但应该没问题的,这时间久了自然而然就知道该怎么办了。” 

“……” 

“嘿呀,没事儿,我就跟在你旁边就行了,我也不需要跟他们打交道,就是……” 

我深吸一口气,然后很郑重地放下了筷子,“就是,我想去操场走走,你能不能陪我?” 

江老师愣了一下,才答我,“好,你再吃点。” 

“零食吃多了,吃不下了。”我又盘起腿,等着他吃完饭,转念一想觉得他是要我把弄碎了的豆腐吃完,就拿起调羹来继续吃,光吃豆腐吃了两调羹,就听江老师轻笑了一下,“别硬吃了,收拾一下,我陪你去走走。” 

我一脸无辜地仰头看他,“不是你要我吃的嘛?” 

“得,怪我,不知道我家姑娘听不懂好赖话。” 

我从椅子上跳起来,差点没摔在地上,想打他的手都伸出去了,愣是因为被他扶了一下没好意思再打。 

和江老师一起下楼,我才琢磨出不对来。 

我说不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,但是我知道这不是我的错觉。 

那就这么往前走吧,我好像也不是很害怕了。 

 

下午发生了一件奇怪但又挺有趣的事儿—— 

午休还没过去,办公室学生最多的时候,方校长突然来了办公室。 

有老师和学生给他打招呼,他都回了微笑,直接就走到了江老师桌前,但是他不找江老师,他找正坐在江老师里侧装模作样拿了个本子在上面画圆圈的我。 

我吓得差点就把笔摔地上了。 

然后七中的校长,一般人也碰不到几次的大人物,在办公室有很多学生,尤其是有被英语老师抓来订正听写的很多326班学生的情况下,和我聊起了天。 

“最近还好吗?我看脸色还不错了。” 

我抬头看着他,我还没从那么大个惊吓中回过神来。 

江老师替我答了一句,“这几天好很多了。” 

我才反应过来,开口说道,“啊,最近还好吧……” 

校长又问,“你妈妈还好吗?” 

我知道他不可能不清楚妈妈的情况,但还是答了他,“好很多了。” 

“那就好,那你这段时间就跟着江老师,安安心心在这边,也别想太多,白天在这边待着也可以看看书,给自己找点事做做,别老是呆坐着,也别老想那些不好的事儿。”方校长这个样子我可没见过,至少在妈妈出事前我从来没见过。以前那么严肃的一个人现在和和气气地站在你面前,一点架子都没有的用方言跟你聊家常一样说话,我觉得一般人都没办法很快就从这种“变故”里走出来。我本来是不想回应他的,可他毕竟是长辈,也是能压这里所有人一等的领导,我不好装傻,不能驳他的面子,还得把抗拒全都压抑在心里,所以我就更紧张了,明明只是简单的几句好、知道了,尾音却都在飘,就算只是就这么坐着,也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在颤抖。 

校长还和江老师说了一些话,“江老师这段时间也辛苦一下,多照顾照顾这孩子,你们班也得带好了,放假前你们班情况可不太好啊,你也多注意一下,这群孩子马上要中考了,时间挺宝贵的,可容不得浪费。你要有什么安排不过来的,小徐老师继续帮忙分担一下,争取两边都不落下吧。”他甚至还和徐老师打了个招呼,让他帮忙关照。 

江老师说他尽量平衡,我还以为校长会不满意他的回答,结果他笑了一下,说那就好,也别把自己累垮了。 

也是哈,从一定程度上来说,江老师还是他们的一个砝码,为了取得我们的谅解,他们能利用的除了感情牌,也只有江老师这颗棋子了。 

办公室里已经有学生停下手里的事儿好奇地盯着我们看了,甚至背对着我们的老师也转身往我们这边看,我只希望校长赶紧走。 

但是方校长好像还挺闲的,又和我聊了几句,不仅聊到了外公,还又说起了妈妈。 

我想现在办公室里所有人都知道我外公对他有着怎样深厚的恩情了。 

感觉屋子里那些老师学生看我的眼神都有了微妙的变化。 

 

方校长被一通电话叫走,走之前还和我说让替我向外公问声好。 

他走后我扯了扯江老师的衣角,轻声问了一句,“校长姓什么来着?” 

江老师毫不客气地在我头上拍了一下。 

“以后谁过来和你说话是不是都要先做个自我介绍?”揶揄的话多多少少有些逆耳。 

“……也是没有这个想法,”我自知理亏,低头拿了手机,一边解锁一边说,“哪敢呀!” 

解开锁屏后看到的就是辞树的微博主页,我今天好像走不出辞树的微博了。 

忍无可忍,我也带着一丝莫名其妙的兴奋,点下了私信。 

聊天页面里有很多条记录,都是这些天有一句没一句聊下来的,多数时候是我主动找他,但也有他主动和我分享的时候。我往上翻了翻,发现我是把他当树洞了,乱七八糟的情绪都跟他说,有次大半夜的还问他要如何面对自己有精神病这个现实,估计他也挺无语的,不过他没给我什么特别详细的建议,他就只和我说别紧张、别多想、禁止焦虑,这样连续三个短短的对话框,现在看起来太有灵性了。 

我也感觉我太打扰他了,可是我今天不跟他聊天我总觉得不舒服,我现在心里有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在涌动,我就是很想找人说话。 

懒得去想辞树会不会对我有意见了,我在对话框里打上一行“今儿这天要下雨不下雨的感觉太好了,天暗暗的也不压抑,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下雨,但是又不害怕它突然下雨了,我好像在等它下雨诶”,也不像以前那样返回去把文字反反复复再看几遍,这次我打完最后一个字就直接点下了发送。 

我又趴倒在桌上,等着屏幕上出现他的文字里才有的一份特殊的温柔。 

我觉得我现在很需要一朵花,我需要去摘下一片花瓣数一次“会”,再摘一片数一次“不会”,把这时间给打发过去。 

我没等到辞树的回复,却等到了江老师递过来的小毯子。 

我抬头去看他,他问我,“要睡会儿吗?” 

“啊,要。”我把小毯子接过来盖到自己头上,马上就被江老师扯下来,于是我只好在他的注视下老老实实把毯子披在了背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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